本文作者:吴鸿昌
据报道,2018年,中国减少1386万贫困人口。
贫穷,本来是传统的词语,现在改成贫困,大概是因为这个穷字太难听,宣传词语中保留这个穷字太煞风景。
为了尊重传统文化,这里沿用贫穷这个词语。
相对于14亿的总人口,1386万这个数字不算太大,但是,孤立地看,1386万这个数字还是不小的。17世纪横行全世界的荷兰,现在的人口比1386万也多不了多少。
公元1950年开始,就高唱“从今走向繁荣富强”,走了70年,唱了70年,为什么还有那么多贫穷人口呢?
贫穷的根源,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。
从历史上说,自然经济的时代,绝大多数人都贫穷,富人绝对少之又少。这个社会现象,主要根源在生产力太低,次要根源在人口增长太快。其他的社会根源,包括统治者的贪腐,地主的剥削,商人的暴利,等等,并不是主要的。
人类进入现代以来,有的国家发生了革命,消灭了旧有的官员,也消灭了企业主和地主,但是,原来是穷人的社会成员并没有变成富人。这是有力的证明。最现实的例子是委内瑞拉。20年前,委内瑞拉还是拉丁美洲一个富裕的国家。查韦斯宣称资产者贪得无厌,是委内瑞拉贫穷的根源。但是,在他的统治下,委内瑞拉变成了全世界最不堪的国家之一。事实证明,最贪得无厌的不是别人,正是查韦斯自己。查韦斯不但贪婪财富,更贪婪权力。
哪个国家出现贪婪权力的人物,哪个国家的人们就要遭殃了,这是社会的绝对规律,没有哪个国家可以例外。
所谓生产力低下,就是指一个人生产的东西,除了养活自己,所剩无几。这样的生产力,普遍贫穷是必然的。有人宣扬历史上有什么“盛世”,这纯属凭空创造神话。能拿出统计数字来吗?能拿出具体的历史记载来吗?在中国,从地理上说,就是普遍公认的所谓“上有天堂,下有苏杭”的杭嘉湖地区,在改革开放以前,贫穷也是普遍现象。当时外地人对杭州的评价是:“美丽的西湖,破烂的城市”。天堂尚且如此,别的地方就可想而知了。
人口和贫穷的关系,稍有思考能力的人就能够理解,不需要解释。
工业化开始以后,人类创造财富的能力飞速提高,社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。
中国有一位作家写了一本书,《这里没有穷人》,说的是瑞典。就是说,在瑞典,贫穷问题已经消失,社会只存在富裕程度的差异,而不存在穷富的区别了。
瑞典已经没有穷人,是因为瑞典的生产力已经高度发达,但是,在全世界,贫穷问题仍然严重。这是因为世界各国的进步不是同步的,而且客观条件也不一样,许多国家的生产力仍然很低。
就中国而言,贫穷的存在,有的地方是因为缺乏实现富裕的必要条件。最典型的,南方贵州的石漠地区,土层太薄,无法耕作。金丝楠木树可以长出粗壮的横向根系屹立在山沟里,而普通农作物没有这个能力。北方甘肃的缺水地区,农民收成无保障。另外,中国山区面积太大,许多农民面临沟壑纵横,要实现富裕,也是缺乏必要条件。
有理论家设想,把贵州建设成中国的瑞士。这个设想实在太神妙了,可是,实现的办法呢?本人曾经和多位贵州朋友讨论,他们都一笑了之。贵州不少地方连实现富裕的必要条件都不存在,更遑论实现富裕的充分条件,没有必要条件和充分条件,贵州变成瑞士只能是设想,不可能变成现实。
曾经有人设想把温州建设成中国的洛杉矶。现在,好像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情了。模仿洛杉矶的城市格局特点是很容易的,而形成洛杉矶那样的生产力恐怕是很难的。难在哪里,那就是缺乏创造现代高水平生产力的原动力。
现在,据说西安正在规划建成中国的亚特兰大。美国的亚特兰大,人口不到一百万,如果在中国,是一个标准的小城市,可是,亚特兰大空港的年吞吐量超过一亿人次。西安设想的就是这个目标。拭目以待吧。
贫穷的另一个原因,是缺乏实现富裕的充分条件。农村里,年纪大的农民,体力不济,又缺乏专业特长,他们的富裕之路,可望而不可及。就是在外打工的青壮年农民,因为具有专业特长的比例很小,他们的工资收入有限,维持生活没有问题,要说富裕,恐怕也很难。城市市民,同样存在大量缺乏实现富裕必要条件的群体,最突出问题就是缺乏适应社会进步的职业技能。
社会逻辑非常明确,就是:
高水平的生产力是普遍富裕的必要条件,而社会成员高水平的品德和智慧则是形成高水平生产力的必要条件。全世界,没有一个地方能够逃脱这个逻辑。
现在网络上盛传美国农民的故事,人口比例不到3%,却能够供养美国人享受高品质的生活,而且,还有大量农产品出口。美国农业经历物理、化学、生物和管理四个方面的革命,绝不是农民单独创造的,而是包含了基础科学研究和工业技术方方面面的进步,还包含金融行业的贡献。
除了生产力的高度发达,社会的普遍富裕还需要廉洁高效的政府这样的充分条件,这就是财富的分配问题。财富很丰富,但是分配不公,同样不可能实现普遍富裕。说得宽泛一点,普遍富裕的理想只能出现在国民普遍优秀的国度。
那个没有穷人的瑞典,富人,也就是企业家,愿意接受政府的高税收政策,高收入的人们,也能够接受政府高税收的政策。他们那里,整个国家只有工人、雇主和政府三部分社会力量,这三个部分的思想和利益摆平了,社会就太平无事了。这样的情况,在全世界多数地方,恐怕很难实现。
瑞典有一个长期执政的政党,它的纲领认为:财富是由不同社会群体合作共同创造的,而不是哪个社会群体单独创造的。这个理论和落后国家的政治理论大不一样。落后国家的政治理论往往宣布:财富是我创造的。法国总统马克龙惊呼法国出现企图不劳而获的群体。马克龙的说法是真的还是假的,本人不知道,但是,作为总统,马克龙完全胡说八道好像不可能。
本文只是就一个问题展开思维讨论,而没有明确的结论,目的在为社会提供一个不一样的思路,那就是从思维的角度来讨论经济问题,而不是从纯经济学的角度思考经济。